烏石港

欲來做伙作火某?

2019.02

像是港邊的晴一樣難以預測,移動的人什麼時候歸返,漁人什麼時候回航總是充滿變數。


我們,好不容易等到這天。


距離上次見到 Ryo 已經過了六個月,那時還是熱而不黏的印尼七月天,短短兩天已經屁股旅行過半個爪哇,經過幾翻電話波折,原先採"敵不動我不動"想釐清之後行程規劃的我們,在聽到 Ryo 決定從 pemalang 的漁工考試場回來,暫拋可愛的妻女,與我們一起殺往 272km 外的 yogjakarta 時(還要繞過火山與熱帶森林),也只得"敵一動我亂動"得拜托 Ryo 的叔叔伯伯趕緊帶我們啟程驅車前往目的地,打消 Ryo 瘋狂的唸頭。就這樣,在夢想與現實的交叉口,我們只好暫時不告而別。



2018年暑假,我們飛往印尼,與Ryo和他家人進行橫貫爪哇島的申請工作簽大冒險


 與漁人一起逛水族館就好比在逛他家的冰箱,那些色彩斑斕的都是生活裡最熟悉的兄弟,要馬看過,要馬吃過

在南方澳遠洋漁船工作三年的 Ryo,趁著去年齋戒月( Bulan Puasa )前夕回去過節,也順道辦妥來台的正式聘僱手續。在海港串甲板的日子,Ryo 才漸漸弄懂不同種漁工聘僱的方式,也才知道正式聘僱的薪水每個月大概可以多六千(一萬五變成兩萬一),也可以選擇一兩天就回港的船,而不用在遠洋漂上兩個月。從靠海的小鎮 cilacap 到首都 jakarta 來來回回跑文件,我們都在擔心到底來不來得成。終於,去年的十月多,夥伴間開始傳遞著 Ryo 回來的消息。 


一下子聽聞在淡水港,一下子又說在冬山,Ryo 像飄忽不定的雲,也總會在 Rumahku 要去宜蘭辦活動的時候,飄進我們的心思,但雪山山脈另一側的漁工動向像個謎,雲總落不成奔向海的雨。終於,日落而做,日出而息的漁人,有了明確的指示,年假放假一週。


偶爾在辦公室讀書,或快閉上眼的躺在床上做最後一點與世界接軌的動做時,messenger 會豪不客氣的把你驚醒,是 Ryo ,受不住通訊的一來一往,他最愛的大概還是靠譜的視訊,因為漁人可不是隨時能連網哪,但偏偏我的印尼文還是不靠譜。就這樣硬撐胡鄒的依稀知道他的過年計劃有去南港溜冰,去南部找朋友玩。


但最後計劃還是趕不上變化,Ryo 的過年計劃沒去成,倒是在大年初三的早晨,我們被他的"sekarang(印尼文的"現在")"給急急如律令得召去。(前一天晚上點開他捎來的新年祝福順便通個話,一問何時找你方便,他回"現在",便緊急揪一發隔日前往)


搭區間快晃去頭城一路碧海翠綠,準備步行兩公里到烏石港時,Ryo 竟搶先一步單手騎車單手視訊的來迎接我們。交換一陣海港與城市的細菌後,剛握完的手也沒閒著趕忙自拍,紀錄著兩方本來不可能相遇的小人物重逢的歷史性的一刻。交換了生活的簡單情報,讚賞了彼此生活的改變以及(沒法填飽肚子的)炸蛋蔥油餅,Ryo 問 21k 對台灣人來說算是如何? 嗯,年輕人的話,22k 曾經是政府鼓勵企業給的薪資底線.....對於薪水到底該怎麼訂,我實在說不出什麼理論,而跨越國界導致薪水的化學變化也實在複雜,但我知道薪水與生活質地不是線性關係。



交換一陣海港與城市的細菌後,剛握完的手也沒閒著趕忙自拍,紀錄著兩方本來不可能相遇的小人物重逢的歷史性的一刻

重逢興奮一陣後,沒人願意獨享那台腳踏車,我們便晃悠著往港邊移動。不似南方澳,小鎮廟宇學校修船場與港比鄰環抱著港。伴著烏石港的是蘭陽博物館,一排給觀光客吃的海鮮餐廳,一艘艘賞鯨豚船,和空盪而氣派的客運站。南方澳的人,忙錄,生活。烏石港的人,漫悠,逃離生活。南方澳住著漁人子孫,烏石港是旅人的避風港。這裡沒有 toko Indo ,沒有mushola,但是有卡拉歐K,Ryo 說到這狡猾的笑了一下,我喜歡烏石港這裡人少比較安靜。



重逢興奮一陣後,沒人願意獨享那台腳踏車,我們便晃悠著往港邊移動


提了好幾次蘭陽博物館,看樣子 Ryo 是在暗示我們下一站的目的地。咦有沒有印尼人阿,進館前 Ryo 尋找著同鄉的身影,似乎小猶豫是否真要隻身勇闖充滿悶了一年的台灣人海裡。盤旋而上,從自然區走到人文區,最引起興致的還是瞄向海港的望遠鏡,Ryo 試圖在碧海藍天與百艘藍船裡找到自己的小藍船,真的是小船,沒什麼好看,語畢 Ryo 繼續搜索,你知道龜山島從海上望回來真的超像隻小烏龜喔,Ryo 邊說。也許,島上的人很少記得漁人的存在,但又有多少人能如漁人般這樣看待島的存在。



島上的人很少記得漁人的存在,但又有多少人能如漁人般這樣看待島的存在(photo credit :Ryo )


肚子餓了,繼續在博物館裡趕路,順便直播報平安。頭城的搶孤模型展示高聳得抓住了我們的目光。那跟祭拜鬼神祈福有關的,然後大家要爬上去,搶東西,我拙劣的介紹著,畢竟又是一個說了十幾年卻還沒親眼看過的儀式。沒想到 Ryo走近搶孤模型,雙手合十祈禱,最後以手洗面結尾,我祈求在台灣工作的人平安,祈求在台灣逝去的人安息,轉身回來 Ryo 說。遠赴他鄉工作是一場豪賭,哪裡都可以也必須是靜心祈福的禮拜所。不知道 Ryo 的禱詞裡是否埋著什麼樣的悲傷故事,但轉角的鐵欄杆,又激起他的淘氣,一轉眼這個有兩歲女娃的爸爸已經用屁股走了七八個台階。



不知道 Ryo 的禱詞裡是否埋著什麼樣的悲傷故事,但轉角的鐵欄杆,又激起他的淘氣

繼續趕路,出了展館,路邊的賣藝老爺又勾起了 Ryo 的宗教魂,當我們都已把古調留在身後,他彷彿想到什麼般,特地繞回去給了賣藝老爺投錢。我們教義有一句,給出越多等與得到越多,我覺得你們也該給點錢,雖然不是說我們都很有錢,Ryo 說。


海鮮大餐吃畢,我們拗著 Ryo 帶我們看看他的船,順便送他準時上工。那是最遠離觀光的那一區,不知是中午還是初三的緣故,港靜靜的,連船上人影也幾乎不見。船似乎快到了,Ryo也越發緊張了,老板不兇,但是船長兇,你們等下就說你是我朋友來玩玩的......說是我親戚好了.......嗯還是......。



與Ryo一起享用海鮮大餐,大啖一番

新年好!三個在掛滿春節符號的棚子下的大哥,對不速之客似乎沒有太多意外,也不打算搭理,這算是大海教他們的沉着嗎?我們小心翼翼又看似隨機的問着,漁工們正傳接著的是當作餌的秋刀魚,三點出海,航到三個龜山島的距離遠的地方捕白帶魚,太陽下山開始補,明早八回航。在老板的同意下我們跟著 Ryo 跳上船,一艘一艘並肩串起的巨大搖籃床,小心接縫,左一個冰櫃右一個冰櫃,向港中央挺進。甲板下的床舖,像喜餅盒,一隔一隔,是他們寄托夢想的小天地。一人有三個冰櫃,裝越多有加薪,只是還是會釣魚釣到睡著啦,Ryo說,一邊努力扮演著主人的角色,幫我們介紹家具環境,鑽來鑽去張羅水果礦泉水,還要招呼夥伴朋友。到了海上,主客易位。Ryo 的航海史遠及非洲,南島語族的散布範圍,看過鯨魚舞動,海豚飛躍,每個漁人,也許都有一則則傳奇故事。



每個漁人,也許都是一則則傳奇故事


船長來了,該啟航囉,跳下船前,我們相約明年一起去露營。也許在海邊吧,漁人的故事還是該浸著點浪的鹹。



最後抓著一點過年尾吧

祝福,
所有的漁人


相約明年一起露營,約好囉 !

文、圖| Beta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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