尋根 EP 02.

Rumahku航海日誌

2018.01

【蕭語嫣：「我還記得小時候很多親戚都跟我說：『語嫣，你要好好保護媽媽。』。」】

說起越南，大多數的人應該跟小編一樣原來對檳椥省不太熟悉吧？「你們看過旅遊廣告上讓人戴著斗笠遊河的畫面嗎？那就是檳椥省！」介紹起深愛的家鄉，語嫣難掩語氣裡的興奮和驕傲，不自覺地提高了音量。


「椰子，家鄉記憶中的味道就是椰子，也是我們家獨有的象徵。」，越南家裏種滿了椰子的語嫣說爺爺跟她的連結也是因椰子而起，「爺爺常跟別的人炫耀：『Ba嫣好像很想了解我們家的椰子呢！』，Ba是Baby的意思，嫣是語嫣的嫣，他總是這麼喚我。」。說起椰子的用途，除了常見的椰子料理，語嫣家裏也會用椰子水蒸海鮮，大夥兒在閒時也會一起捲起袖子、動手擠椰漿，家人甚至連開玩笑也都要跟椰子扯上邊：「舅舅就跟朋友開玩笑說我媽皮膚那麼白，就是每天都用椰子水洗澡洗的。」


語嫣的媽媽在嫁來台灣前，在越南開了一間裁縫的小店，「她說有很多男生都喜歡來找她做衣服，也有很多警察只找她做制服，」，就如一般母女的俏皮互動，語嫣免不了地翻了幾個揶揄性的白眼，但其實從她清秀的眉眼不難想像語嫣媽媽當年的風采。「但就算接了不少訂單，做裁縫還是賺不了多少錢，所以她還會到港口邊賣法國麵包，真的可以說身兼數職。」。


「聊了這些，才會很驚訝的感受到，『啊！原來媽媽也年輕過！』」，簡報照片裡的語嫣媽媽，在眾人的簇擁下，那是個冬天的婚禮，一頭秀麗黑髮被整齊地固定在白色的髮箍下，優雅的身姿被裹在量身訂做的奧黛裡，薄不禁風的裙擺在刺骨的吹拂下翩翩飛動，藏不住新娘的好身材。又一次和現在四十六歲的母親聊起她二十三歲就嫁來台灣的往事，語嫣不禁提醒她：「媽媽，其實妳已經有一半的歲月在越南、又有一半的歲月是在台灣度過了喔。」。

「你們可能很難想像我媽媽小時候都餵我喝什麼，」，語嫣頑皮的笑了笑，見大家對這個天外飛來一筆的問題摸不著頭緒，就自己說道：「她說她餵我喝維大力，我問她為什麼？」、「她說：『因為我只要餵維大力，妳就會笑啊。』」，這個故事果然引得大夥兒哄堂大笑，但那是個令人疼痛的瞬間，「媽媽說第一次坐月子，吃那個麻油雞，結果還喝醉」、「媽媽說一開始不太敢抱我，因為說我抱起來像蛇一樣，軟軟的。」，一句一句的「媽媽說」道不盡語嫣和媽媽的好感情。照片裡的語嫣媽媽坐在矮矮的凳子上，白色短袖T恤下結實白淨的膀子抱著個娃兒，未施脂粉的白皙臉蛋和濃密的眉毛遮不住她的年輕。那是個初嚐為母滋味的少婦，在無數個沒有母親陪在身邊而懊惱著的夜晚、在無數個沒有母親教導育兒經驗而徬徨著的時刻。


「當你開始有了共鳴，也許就不會有排斥。」，說著家族的歷史，語嫣的外公其實有個厲害的來歷，「我的外公打過越戰，他說當時有個子彈卡在膝蓋裡，沒拿出來，也相安無事到現在。」，伸出了食指，語嫣戳了戳空氣，「在膝蓋下面有一塊凸凸的，用手去摸還會動來動去。」。「我的外婆之前則是在越南賣牛肉河粉，那個時代，跟臺灣一樣，大家都是介紹認識的。」，其實越南人和臺南人吃早餐的習慣非常相像，一樣要來碗熱騰騰的牛肉湯，只是其中還存在著河粉、肉燥飯和調味上的些許差異罷了，說到了這裡，真的是令身為臺南人的小編恨不得馬上衝回南部大快朵頤一番呢。


「別人問你是哪裡人的時候，你會怎麼回答？」，小觀眾話還沒問完，語焉和俐蒨不約而同笑了出來，「這個問題每場都會被問欸！」，兩個年輕的女孩帶著明顯止不住的笑意相視了片刻，決定了由俐蒨先開口：「我常常被說：『你是正港的台灣人。』，越南的家人要帶我回去，好像要經過台灣親戚的許可。」、「但其實漸漸去了解自己的背景後，我現在會說我有兩個家鄉，啊我就真的一半一半啊！兩邊都一樣，真的不需要比較。」、「感恩你曾經擁有的、現在擁有的。要惜福！」。


看到俐蒨暫作停頓，語嫣接著補充：「自己的越南背景……沒有到驕傲，但是不會令我感到羞愧。」、「越南家人緊密的情感、與台灣土地的連結，這麼久了，其實已經不會特別去分哪一邊。」，這不禁令小編想起方才語嫣分享到的特色點心——椰子榴蓮糖，「這組合聽起來好像有點奇怪，但是吃起來別有一番滋味。」，一塊一塊方形的椰子榴槤糖，草綠土黃的色塊各半，就像帶著一半台灣一半異國血統的新二代。兩個故鄉的性質看似衝突，卻在他們的身上交織成一個個獨特的故事，讓人在聽著時偶爾會心一笑、偶爾備感心疼，卻又令人衷心佩服著他們身上炫目又協調的色彩。


回答問題的部分告至一段落，活動的氣氛已經變成比較像是一群朋友的閒聊；和聽眾群裡一位在越南出生的學姊，三個有著相似生活環境的女孩開啟了話匣子，「在有越南人的家庭裡，廚房真的是個很溫暖的地方。」，「女性長輩們一邊煮、一邊聊天、還會一邊吃」，「有客人來，也是先到廚房打招呼，然後一起吃。」、「而且媽媽跟阿姨她們很麗害，一邊講話一邊切也不會弄到手。」，隨著她們你一言我一語，場景像是換到了一個越南家庭的廚房裡。


「回家，不是為了什麼目的，而是想回去，想家了。」


在當年有個風華正勝的女子，任憑雪白奧黛的裙擺飄飄，絆不住她勇敢的心，就由冬季刺骨的北風陣陣，吹成了她堅毅的骨，在那岸的港口扛著麵包，在這岸的高樓抱個寶寶。

文、圖| Julien